# 茶番10: 这边的人02(弥希)

啪的一下将披萨扔在了桌子上。随即又啪的一声响,将拉环勾起。

倾注的液体激荡着杯壁,笼罩在上面的烟气呼的一下被搅翻,被打散。从噼啪作响的气泡上移开视线,能模糊地瞧见阳台外高高的杏树。我接过易拉罐,转动手腕,气泡水让冰块如铃铛一样作响,桌面上就这样出现了两道同样的焦糖色的影子。

----这家披萨的黑橄榄不是很行。她说。

----错不了,这款我每次都要点,我加了一层奶酪,马上你就会有罪恶感了。

我用手指笔画。她瞧了一眼,便笑着低下头,捋了捋身后的裙子,缓缓地坐下来。好了,她像做足了准备的短跑选手,伸出了手。可手还没够到向披萨纸盒的时候,她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啊,忘了换衣服。

她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向里面的房间。

---等我一下~

我没有理会,盒子打开,香味扑鼻,十二寸已经足够调动我的想象力。我捻住它结实的边角,奶酪的丝线沉甸甸地拖动着我的手腕。

这时她一身轻快地走了回来。已经褪去外面严实的打扮,换上了轻便连衣短裙。这身打扮稍微让我有些感叹,因为维持它们的这种心境,我早在几年前就丢掉了。

我把手递过去,用面饼堵住她的嘴。羊奶油和奶酪在她的脸上打起了转转。

她气势汹汹地咬了一小口下来,毫不在意地,然后翘起食指迅速地在唇边转了一周,恢复了之前俏丽的面容。

----好吃,满足感~

自然如此,带羊奶的披萨,风味不减当年,完美的复制了我的记忆。表面布置了蓬松的,乳白色的奶油,我一直忘不了那香甜的,平衡的滋味。我看向她留下的齿印,在它一圈周围,只剩下奶酪和面饼。

----这真是得不偿失。

一番咀嚼吞咽后,她拿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连续饮下,几乎喝光一杯可乐。

我跟着饮了一口。

中午被她突如其来的叫了过去,有点期待。这类东西就算猜的八九不离十也对好奇心没啥影响,比如看电影前,也猜不到电影的内容,去看摄影展,不进门也不知道公布哪些照片。既然我喜欢有趣的电影,对她的邀请自然也是相当欣然。我画过很多图稿,说不出是兴趣至少是学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互相发过去许多,也就是从那段时间以来,画对我来说有了一些新的意义,对,就是回归到了有趣上面,不仅是有趣,这份心情的回归,也是有十分的意义。女孩子没有不喜欢打扮,衣服和装饰,拜多年的练习所赐,我得以将我的想法呈现在画纸之上。她呢,古典的,没什么张扬的装饰,材质很好,如她今天穿的黑色的连衣裙,在家也是少女风格的短裙,她喜欢的平日外出的样式在她给我的图稿里并不是主要的,各式各样或者稀奇古怪的想法充斥其中。现在她穿的是在肩膀和手臂之间有着镂空设计的上衣,每当她抬起手的时候,我能清楚地看到白净的腋下。我大概盯得太久,她直直地望过来感觉会将我烫伤。最近她突然会发或长或短的文字,“有时会写report”,她这样说过,除了那些是自己的感想的,还有写手或者名家的片段。待我相问,她才告诉我,在试着写游戏剧本。我平时也玩,甚至是玩得很凶,她也是知道的,“游戏?我也玩哦”,她说过。但我们对此却谈及甚少。

正当我发想的时候,她离开了座位,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自然的将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身边的呼吸带着烤制得如同苏打饼干一样的那丝烘焙的味道和少女甜美的气息,它们的源头正在注视着我。

----哇,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她忽然说道。

没想到反而被夸赞了,心中有股甜甜的滋味,你现在要什么都会满足你。心底涌出的言语,推着我,将手搭在她的手上,没法完全包裹住,但是非常柔软,关节小巧,触感纤细。有点不想移开啊,不过这样不好。忽然,手下的手背翻了个面将我抽住。

带着我的手滑向了我这边,然后轻轻松开,自然的贴在我的背上,有那么一丁点,我感觉腰眼,躯体最织细的一圈肌肤好像被点燃了。

----女子力特训~

她轻快地喊道,发出的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

----我可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的男友力不行。

我突然才发觉那只手之前一直拿着披萨。

----诶,我可是照着他做的,真的挺受用。

----什么时候都要提他一句,你这被脑控得真深。

我勾下腰,用绕到背后的右手拨开她的手臂,同时左手拿起一块披萨。

----你知道聪明的人和傻子的区别是什么吗?她侧着头朝向我。

----怎讲?

----傻子因为脑子转的慢,不擅于将一个个观念连接起来。不过正是这样,他们的有充足的自信。傻子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观念并形成坚实的基石,毫不在意基石和其他观念和事实的关系。所以他们是实干家,能一直勇往直前。

这是什么诡辩吗?

----那么说到聪明人,他们很聪明,用能找到观念的漏洞,越聪明的人,越怀疑理所当然的正确,他们分析一个又一个的现象,总是停不下来,自然他们找不到作为自己根基的东西。所以…

她笑吟吟地望过来,好像在说我是傻子。

----多谢哦,我是聪明人。

她捏了捏我的大腿,她的手很暖和,感到不到烫人的热度,只是隔着裤子有点痒。

----可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还嘲笑过傻子,不碰到坚实的不可忤逆的数学之墙,他们是不会回头的。

----诶,你要像那个公务员一样否定所有吗?

天哪,键盘文青来了。你是这样的人吗。我看我手上,这才是真理。没有什么比羊奶酪,帕尔玛火腿再加上罗勒更接近真理的了,这简直是三位一体。再加上可乐,虽然不是苹果酒,但差不多就是伊甸园了。

过了许久,她开口说道,

----明明想给你出主意的,可我的心刚刚遭遇到了北风将军。

旁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你的太阳骑士太耀眼了,我只是躲在地下室当收租婆就好啦。

我都吃了一半,你快点帮我解决一部分。

----你怕失去肋骨,正好这里有根现成的肋骨。

什么啊,你在说什么?我回头一看,她保持着微笑,像调皮的精灵。她抓住粉色连衣裙的一角,熟练地,迅速地将其脱掉。

----我知道的哟~想要前进的道路。

她眯着眼睛,像美杜萨一样游了过来。让我不禁想让大腿夹住双手,我心中的潮水正被窥探!我条件反射地往后退,支撑桌角手上传来了触感,忽然我意识到手中还捏着披萨。

----等下,披萨会弄脏…

----已经没有衣服了。

这么出手一时让我有些尴尬,我并不是指她的“出手”,而是指的我的。一开始我就没有什么主动权来着,这让我有点羞郝,作为女性的自尊受到了打击。

----我,我…等我下

就在这个空档处,她的手臂环绕住我的脖子,衣服的一角被她的小指咬住,轻轻地拉扯。香甜的气味灌入我的胸膛,想必这当然是互相的。有点难为情,即使在女孩子面前。我向上靠了上去,她像感应到我的动作一样直起身子。我解开脐下的扣子,稍微抬起臀部,随着我的手向下推,大腿着实感受到暴露在外的舒畅感。

她抬起头,调皮地望上来,手指开始向我的腰背和腹部游移。她的腹肋很柔软,没有多余的肉,皮肤紧紧地贴合在身上。

被触碰到的地方痒得难耐,她的手指像万花筒一般,将神经接二连三地点亮。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在她身上画着圈。她的身体像我一样发烫,我们交叉地感受彼此的体温,说起来很奇妙,仿佛身体和意识绕了个圈又回来一样,我弹起手指在她腰上点了点,我的背部或者哪里的触感,就变化成另一个样子。

----我有个想法。

她略带急促地呼着气,几个字说得一顿一顿的。

----什么?

她拿出IPad,手指在上面滑动,眼睛上下扫了数遍,将它轻轻地放置到远处。

----看一下就记住了,毕竟忘不掉。

----嗯?

----恋爱日记。

诶,那是。

---让我准备一下,那么,她吸了一口气,----…我,就是玛丽安了。

像话剧的开场白一样,她俏皮地做起了演员介绍,仍然是轻声细语地一字一字婉转而出。我被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还没会过神,就来到了床边。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轻轻一推。

“从我的脚尖开始,他的嘴唇在亲吻,他的舌头在轻点,他用牙齿,狠狠地咬食。”

她的左手抬着我的大腿,右手托起我的脚跟。

----现在,你就是我。

她的眼睛里忽然散发出无限的妩媚,而后击中我的心房的,是从大拇趾一路传来,难忍的酥痒。

----你这是干嘛啦。我不由得叫道。

这个姑娘,拿lovelove文作发电工具就算了,可是,这…

她将头凑了上来,嘴唇轻点着,像在敲击着琴键,舌头从我足趾下滑过。

----!

心中仿佛流过了一段琶音。我扭捏着膝盖,却没有抽回,我大概舍不得她柔软的手指和唇。舔舐和轻揉走了上来,拨弄着脚踝到小腿肚。舌头刮过膝窝,我不禁收紧小腿,夹住她的头。

----变态~我喊道。

----是吗?

她从我两腿之间探出头来,带着恶魔般的危险气息,爬到了我的身上。抓住我的双手,举过我的头顶。整齐的头发掠过我的鼻尖,让我躁动难耐。

“他在我耳边吹着气,啊,好痒,我缩着脖子,但是要完全没有逃离的空间,他很轻松地逼近…”

我的眼睛好像被点亮了,在她的唇贴上来的时候。耳垂在她牙齿之间翻卷,她的唾液已经涂满了我的耳轮,准备侵犯着内侧耳周的缝隙,黏稠湿滑的声音从外向内激荡着后脑,舒服得令人恍惚。

----这个真的很舒服,看你这陶醉的眼神。

她由衷地,我都能听见她心中的渴望了。她的肢体她的头发和气息在我身边摇晃,轨迹婀娜。啊,她的眼神大概也变得迷离。

“游走的双手,它越过我的下腹,肚脐,一路平坦的来到山丘上,如同一道阵风,划过平原上教堂的塔钟。”

----马上就来了,嘿嘿。

声音敲下扳机,身体蹿出了电流。它擅自期待,这让胸口胀得生疼。可是列车却在附近绕着圈。舌头在夹丘的中间,温柔地划着螺旋。

----…!~!!!

惊讶的刺激,我弓起了膝盖也忍耐不住的爆裂的快感,一波波灌进我的胸膛。尖锐激烈的让我泪水模糊,让人讨厌又讨厌不起来,喜欢又不甘。我睁开眼,模糊地看到她的脸,她低下头,轻触着我的眼睑。我伸出手环绕到她的背后,双手微微用力。胸部随着呼吸上下移动,在相会的地方,感受着它们的弹力。

可是快感和意欲动摇着我的确信,在这个位置,两人互相渴求,肢体缠绕,不禁让人产生一种和他们交织,不辨你我的错位感。

注:玛丽安:爱尔兰民谣中一个像男子汉的女人。

“等会!等会”波浪卷伸出并拢五指的手示意,仿佛被奶茶的珍珠噎住。

短发少女眯着月牙眼,左手摇晃着吸管,从冰块周围的剥落的气泡发出清凉的淅淅声。

在有些热闹的商业街,街角的自助书店里,在它的三楼供会员休息的咖啡厅,靠近里面的位置,有两位少女。现在是周末,热闹的休息日,步行街,购物中心里都挤满了人。不过拜忙碌的,惯性的,无法回头的现代生活所赐,书店依旧是安静宜人。虽然是很好的约会场所,可是几乎没有人来呢。

“这完全是惩罚,好像把王国游戏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波浪卷耷拉着上眼帘,稚气的脸时不时抽动一下。

“诶,是吗,不应该是暴露文学吗“

“也是呢,你看参加王国游戏的人很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心思,签子上预先写的要求各种各样,说一段羞耻的往事,做过的一件坏事什么的,还有更加直接了当的,例如在座的人之间有没有喜欢的人”

“你这么一说,我想到了纳斯塔霞要求宴会上的宾客,每人讲一段自己认为自己做过的最坏的事,大家都赦免了女人,让男人承受这个玩笑。小丑勉为其难的说了不道德的事,将军和秃子把罪不在己甚至毫不相关的摩擦拿出来忏悔,前者被人穷追猛打,后者却带上了桂冠。”

“就算有所准备,也难免会流露羞耻和虚荣。即使摔杯离席也不是什么都没说呢。”

“想来是这样的,在暴露文学里暴露自己的那种的写法,自始自终只有一个叙述者,而王国游戏中,这一个人却是两个,一个在里面玩游戏,一个在外面看游戏。下棋的人发火,可能把桌子掀了~”

“你还有资格说呀!”波浪卷跳了起来,膝盖遭受了桌子边重重地回击,“唔,好…”她歪倒了一边,像紧握的拳头。短发少女忙不迭地起身坐到了波浪卷的旁边,歪着头,眨着眼,真的很疼呀,她收回了笑容,向她伸出了手,可不到一半距离,伸出的手猛地对方被抓住。

“你看你写的,我不会这样做的,这不像。我怎么成了,怎么成了…。”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闷骚?”短发少女捂着嘴。

“我现在就收拾你~”

“等,等下。”

波浪卷一把将她拉近,迅速地伸出左手,试图环抱住她腰。

“等等,有,有人~,啊,不行~”

在铺着墨色花纹地毯,咖啡厅的一角,黑色的墙壁旁边,少女像是在葡萄酒般深邃的海面上互相交缠的马林鱼。

“安娜要是像你这样,岂不是罪人了。”

“那你亲自执笔,能写出自己吗?写就的会是你自己吗?”

波浪卷不禁有些发愣。

短发少女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是话题有点太深了,一时半会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抬起头看向波浪卷,话锋一转。

“这不是在构思游戏嘛,顺带还能帮你脱敏,越激烈点越好。”

“你还想来满灌疗法不成?一开始就觉得这种角色扮演的模式怪怪的,把制作人都写进去玩梗了。”波浪卷正整理对方的衣角,试图抚平刚刚在上衣留下来的褶皱。

短发少女笑着,迅速地拉了拉里面肩带。

“你这么一说,我还想把他拉进来呢,作为其中的一个角色。”

“好邪恶呢~知道你是这样子的还答应了?”

“他以为是那种,嗯,其他游戏。和他说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

短发少女的神情流露出受不了自己的样子,对自己的恶趣味感到抱歉吗?波浪卷盯着她也不禁翘起了嘴角。

注:
纳斯塔霞 菲利波夫娜:小说白痴中的主人公。
安娜:担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速记员,将他的转述抄写并整理成册。她也是陀的第二任妻子。